推薦我們去看《一年之初》的老師在觀後說:「比起他導演出來的電影,我還是覺得他寫出來劇本比較精采。」





的確,坐在電影院裡,觀眾就像是在閱讀一本有聲有影有畫面的書,如同香港小說家深雪擅長使用的迷離奇幻又不脫現實的手法,鄭有傑導演試圖將過去、現在、未來、真實、假象和混沌不明全部都交纏在一部電影,努力要把自己腦袋裡的東西〝演〞出來給觀眾看。





但是,《一年之初》的電影氣氛卻沒有讓人能入戲的感動,反而戲外戲,每個人都像是影評者,等著要批評等著要分析這部電影,我們必須在看過電影之後看影評,或是在看電影之前先去查人物資料,才能稍稍明白角色的安排和他們生活的背景,才能真正看懂從去年到今年的12個小時內到底發生什麼事情。





最讓人扼腕的是,《一年之初》的電影並沒有把劇本的魅力完全發揮出來。只要先看過電影再看劇本,就會發現劇本處處都是經典名句,但那些句子並沒有在電影裡發生渲染力影響力,反而像是一塊矗立於荒蕪平原顯眼卻不協調的石碑。





在戲劇裡,語言可以平淡也可以引爆某些情緒,但不論電影電視舞台劇,應該都要跳脫語言的框架,就算沒有台詞,都可以演出〝身體語言〞。鄭有傑導演卻導出了一部〝類文章〞的電影,若沒有了台詞,《一年之初》究竟還有哪些東西?這讓我們看見電影還能夠進步的空間,導演不該像是小時候批作文本的老師一樣把某些句子用紅筆括號,要強烈暗示你注意他想要說的哲理、要你認真去尋找電影裡的意義,要你嚴肅看待他所安排的每個角色。而應該在演出故事時候潛移默化,把導演的思維不留痕跡的帶給觀眾,散播出電影院才是。





但這也是國片的魅力之處,國片就是能讓觀眾與導演的距離拉到最近,去除大明星大特效的包裝,處處都看得見實驗的經過和成長的進步,用最親近的語言來訴說故事,給我們最純淨的閱讀電影。





猶記得幾年前另外一部電影《英雄》裡面,秦始皇、荊軻、殘劍和飛雪,每個人的意識不同,所以產生一件故事有〝秦始皇說〞〝荊軻說〞和〝實際上〞的三種落差,每個意識都會反應在背景與服裝的色彩,如果記得沒錯,分別是〝荊軻說〞的紅色調、〝秦始皇說〞的綠色調、〝實際上〞的冷色〈藍色與白色〉調。事實上這樣編劇方式和拍攝手法都不是電影界的第一次,《一年之初》也是使用這種「意識流」手法,在每個鏡頭呈現不同的色調以利區分故事。





而且,國內新銳導演都有共同的優點,他們都很認真去雕琢每個鏡頭的美感,鄭有傑導演也不例外。從電影剛開始狹窄得只有單行道可走的山路、暗得幾乎什麼都看不見的天橋、鬱鬱深深藍成一片的海邊、亮得過份卻突顯對岸晦暗的斷橋、美如仙境不似人間的山中湖和剛從洞穴出來慘白一片的台北盆地,都看得出導演對於閱讀時產生的想像意境的重視。





但是導演想讓我們看出是從母體新生而出的山中湖戲可惜了,由觀眾的閱讀和導演的想法果然是有些落差,電影和劇本的描述也在這裡出現出入,不過還是有值得讚許的橋段,《一年之初》裡肯定實現意象的最佳鏡頭是〝斷橋〞的這場戲,導演雖然大量使用文字,但不是使用文字,而是用畫面給我們「過去是不是夢,未來是不是光」這個概念,還是強烈駐入我的腦海。於是前面宛若瘋言瘋語的對白有了解釋,主角們的嗑藥,只是要觀者跟著脫離現實環境,才能自然而然透過意識迷離小惠的嘴巴說出:「哪有什麼過去、哪有什麼未來和現在,我站在這裡,我就是現在。」要觀眾別害怕過去、別駐足現在、別讓未來的混沌不明和看似無路給區限。









其實,當拿著票進入戲院時,我以為這部片子會是悲劇,看到中場小導演自殺時候,也更加確定我的猜測,但是結尾來個燒膠捲大反轉時候,才恍然大悟電影想要訴說的居然是「活著很快樂,什麼都能重來」的新生喜悅。





很多事情,看似不在乎不在意的細節,其實都包含意義。於是當時間人物的細節不斷糾葛不斷重疊不斷反覆甚至一切重演,就能明白一些東西。





小胖緊抓樂透和fifi相視而笑,其他劇本裡難以看見的野獸美女配出現了。藥頭耗子與援妹小惠在其他劇本裡本該是被毀滅的第一人選,導演卻給他們一個湖洗滌心靈,給他們好喝的水重新灌溉生命。蝴蝶帶著失意導演踏進黑暗,才發現渲染過多神秘的黑暗其實也可以溫暖。定安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一張身分證,卻有收票小姐不顧一切的陪伴。黑社會老大最想要看見的電影,從最後一天拍到最初,從《原罪》拍到《一年之初》也終於有了圓滿結局。





《一年之初》裡不斷重覆同一個時間點交錯的人事物,成功營造撲朔迷離的世界,強烈表達出「什麼都可以很真,也什麼都能很假」的意念。若我們長久以來的引以為真都是假象,其實一部片子可以不只是一部片子,二十四小時可以不只是二十四小時,那麼觀眾不難察覺鄭有傑導演試圖讓他的作品有更多的延展空間,讓時間的洪流更為寬廣變化萬千所做的努力。









就如導演自己說:「沒有觀眾,這部電影就不算完成。」如果電影能不再那麼用力去強調意念,如果無聲能夠勝更多有聲,如果電影與劇本的落差能夠克服,如果觀眾的水準也能跟著國片水準提高成長,如果《一年之初》能帶給國片市場更多開始,我相信這會是一部既有實驗意義又有賣座成績的雙贏電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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